译者：厉雪
灵感词：气球，茫然不解
保罗坐在培训中心空旷开阔的办公区，斜靠在椅子上，头枕着椅背，双腿往前摊放着。大部分灯都已灭了，一只气球随空调吹出的微微气流摆动着。这只气球不知怎的从举办派对的大厅飘到了这里，当它扫过保罗耷拉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时，保罗捉住了它。
这一晚上，真的是。保罗心想。自从在这家培训机构工作以来，大家频频称呼他的英文名字，保罗，他也开始把自己当成保罗，而不是“傅浩”了。
在他看来，这场派对很成功——来了几十个新学生，保罗始终保持微笑，和大家寒暄，让每个人都受到重视，兴致勃勃。保罗留意到，学生很喜欢跟他聊天，他也很享受这种关注。或许是因为自己的身高比较有优势吧，他知道自己比大部分同事要高，尤其在南方。又或许是因为大家注意到他英俊的仪表，以及精心打理的发型。保罗今天额外花了些时间打理头发，确保发胶的用量不多不少，恰到好处。但他也真心希望，大家喜欢和他聊天是因为他这个人很有意思。他讲了些笑话，也在笑点上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。无论出于什么原因，他都很享受这种关注，期待能和这次活动招来的这波新生打成一片。
桌上手机嗡嗡振动，但一开始，保罗没发现是来电振动。自打派对结束，他的手机就不断收到新生的微信消息，一直振动不停。过去几分钟他对此充耳不闻，享受着办公室的静谧。但注意到这是来电振动，不是信息时，他看了一下来电人，原来是他最好的朋友蔡玲。
“嗨，蔡玲！有什么事呀？”他接了电话问道。
“你在哪儿？怎么都不回群消息？我们今晚一起吃饭了，现在在喝酒，还以为你也会来呢！”
保罗把电话切换成免提，一边接电话，一边浏览微信消息，查看着大学好友们在群里的聊天记录：“哎呀，刚刚才看到你的消息。我还以为已经告诉过大家，今天会参加刚入职的这家培训机构举办的派对。我们刚结束。”
“好吧，你一个字都没跟我们讲过呢。”
“哦，那我记错了。”
“你现在能过来吗？我们可能还会在这儿待一会儿。”
保罗扫了一眼手机显示的时间，说道：“已经11点了，我明天还要上班。”
“明天是周六啊！”
“对啊，培训机构周末是最忙的，所以我明天和周日全天都要上班。”
“呃，好吧，那看来我们以后可能见不到你啦。”
“真是不好意思，今天没办法跟大家一起，但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。你也知道我找工作找了很久，现在终于找到合适的了。你不为我高兴吗？”
“我们大伙儿都很为你高兴，对不对？”电话那头异口同声应和道，保罗这才意识到她也开了免提，“我们上周才刚刚一起吃饭，庆祝你找到新工作嘛！”
“是呀，我现在得按照机构的时间工作，正好跟大家的工作时间反过来了。但我肯定会找时间跟大家聚聚的，只是今晚太累了。不然下周？”
“好嘞，没事儿。”保罗挂断电话前，听到几个男声附和道。
我真的该回家了，这周末会是个持久战呀。
六个月后
办公室黯淡的灯光下，保罗再度瘫坐在椅上。圣诞派对刚刚结束，想到刚刚的《小鬼当家》模仿秀，保罗禁不住又笑出声来。他从未看过这个系列的电影，但培训中心的一位外教提议把它融入今年的派对中。他所有的学生都完成得很出色，也因为这些学生的参与，老板对他赞赏有加，保罗十分开心。
但最棒的部分是大家起哄让他唱歌。所有人都尖叫着喝彩，简直完美。这儿让他感觉自己像个电影明星。大家都很喜欢上他的课，他备受信任，排课也越来越多。上个月，老板把“月度最佳教师”的奖项颁发给他，保罗那一周都笑得合不拢嘴。
他靠在椅子上，刷着学生们今晚发布的微信朋友圈。看到和这么多学生的自拍，微微一笑。刷着刷着，在一众穿红着绿的学生照片中，他看到一群人在饭店的自拍。那是他的朋友们。为什么大家没有邀他加入呢？为什么大家出去玩都没有叫他呢？
太可笑了。为什么我在职场那么受欢迎，自己的朋友却再也不想带我玩了呢？他浏览着手机中的未读信息。没有，一条邀请都没有。保罗又翻出那张合照来看，茫然不解。没错，所有人都在，唯独没有他。他们是不是新建了一个聊天群，没有把他拉进去？太可笑了！这帮人怎么能孤立他？
保罗一边查找那个群组，一边心里打草稿，想要狠狠抨击朋友们的冷漠。找到了，就在要打字的时候，他顿住了——300条未读信息。他滑动浏览着那些信息，发现大家确实邀请了他，但因为总在课上收到消息通知，而自己真的不能受到干扰，于是把那个群组设为“不再通知”了。这就尴尬了。
保罗放下手机，怪不得大家不再给他打电话了。已经两个月没跟大家聚一聚了。
他再度拿起手机，打了个电话：“蔡玲？”
“谁呀？”
保罗露出苦笑。蔡玲要么是没有看来电信息，要么是不待见他了。
“是我，傅浩。”
“哦，嗨。派对很好玩。我看到你发的朋友圈了。”
“谢谢，我也看到你发的了。你们现在还在外面聚会吗？”
“对呀，但你明天不是有课吗？”
“确实有课，但如果你们还打算在那儿呆一会儿，把地点发我，我尽快过去。”
“那太好啦！等下见！”
保罗露出微笑，喷了点古龙水，离开了几乎空无一人的培训中心大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