译者:厉雪
灵感词:画布,遐想
王雪晴从上下铺的床底拖出折叠画架,在上面铺上一张新画布。她只能买得起一块小画布,但这样就够了。拧开几条颜料,边哼歌边调色。宿舍的小风扇搅动着潮湿粘腻的空气,一只苍蝇从开着的窗户飞进来。尽管宿舍有台空调,但女孩们为了省钱只有晚上才会开。雪晴的室友或许去图书馆蹭空调了,但她却感到一股熟悉的渴望,她想画画。
等到雪晴调好颜料,脸上已沁出了汗珠。她在新画布上涂抹着她的遐想,抹出一片澄净的蓝天,高高的竿子是树干,添上几条棕榈树枝,在风中摇曳,几乎无法供人遮荫。最后补上几颗圆圆的椰子,高高挂在树上,棕榈树就画好了。她沿着画布底端涂上绵延到远方的沙滩,白色的浪尖追逐嬉闹着到达海岸。
英语口语课一如既往地难懂,雪晴宁愿在上课时尽情遐想接下来要画什么。当初父母坚决不让她报考艺术院校,海南岛澄澈的蓝天、广阔的海洋成了她唯一的安慰。但她工作日不许离开校园,到了周末,室友又“太忙”,没空去海边,或许是不想冒着晒黑的风险,哪怕只是晒黑一点点。校园某处挖了个巨大的坑,旁边张贴着一些带标语的概念画,预示这个地方有天会变成美丽的湖。雪晴希望人工湖能尽快完工,这样至少能在校内享受到一点水景。但在那之前,她还是要尽量多去校外探索,找找灵感。
上周末,雪晴最终说服了室友昆娜和她一起去海边。她们租了一辆三轮摩托车,行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,感觉这车随时要颠散架了。发动机的轰鸣震耳欲聋,几乎盖住了二人的说话声,好在只需忍受这种颠簸和噪音二十分钟。她们给了司机15块,司机把车停在其他三轮车旁,把脚搭起,点了根烟,抽了起来。
雪晴迫不及待地和新朋友奔向温暖的沙滩,几乎没留意司机的动向。二人在树荫下呆了一个下午,享受海风和美景。这里的椰子卖得很贵,9元一个,但她们还是每人买了一个,坐在野餐毯上喝椰子。那一幕激发了她在课上的遐想,现在她决定把它画下来。
海滩随着笔触渐渐成形,也把她的思绪带回到英语课。她一般会隐匿在一众同学中,但今天没能躲过英语老师。
“你为什么会选择英语专业呢?”老师问过她。雪晴听得云里雾里,昆娜帮她翻译了这个问题。
老师问得很和善,语气真诚而好奇,但雪晴依旧听出了这问题的讽刺之处。雪晴知道自己的英语很糟糕。课已上了三周,她的英语一塌糊涂,为此窘迫不已。而现在老师就站在她的课桌前,问她到底是来干嘛的。雪晴边思考自己为何会选择这个专业,边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表达。最终决定讲实话。
“我其他科目的成绩不够好,没办法报考其他专业。”雪晴磕磕绊绊地措辞,昆娜在一旁帮她补充。确定老师理解这个答案后,雪晴扭头看向一旁。她现在看起来该多蠢笨啊。英语确实很糟糕,但已经是自己考得最好的科目了。其他科目的分数都没有那么高,也就没法选择别的专业。她为什么要选择英语作为自己的专业呢?大概是因为别无他选吧。
她想解释说,自己热爱艺术,梦想当个画家,但父母不许她以画画为生,因为太不稳定了。但又如何向老师解释这一点呢?
老师和蔼地笑着说:“很高兴你能来我这个班。”然后就接着跟其他学生聊天,问他们周末有什么计划。
回忆起这段对话,顿时又觉尴尬不已,尽管此时只有她一个人。这个专业难如登天,她又怎么可能熬过这四年呢? 落笔前在大海上空添上一朵洁白蓬松的云,决定或许可以从给自己的画作起英文名开始。这幅画就叫做《海滩梦》(Beach Dreams)吧。